堯民歌。

宝好,我坏。

秦琼卖马(2)

        青年京剧演员工资不高,这是陈松平知道的,可他却想不到青年演员经济水平会拮据到这个地步,以至于他在春寒料峭的三月夜里十一点,还要为微薄的一点兼职薪水奔波在路上去给人送外卖。陈松平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团里的演员,他自己的学生,竟是窘迫到这个地方。

      他半晌没说话,程皓贤小心看着他的脸色,却也无法忽视手机外放的机械女声,“某团配送提醒您,您有一单订单即将超时。”他可以今晚不挣钱,但也不能被扣钱呀。

       汤佑如还没搞清楚情况,只得从只言片语里提取些信息,“呃...您学生?”“要不还是先送完吧,也能踏实一些。”

       “会开车吗?”陈松平扫了一眼玄关柜上的车钥匙。

       程皓贤老实摇摇头,私家车他都没坐过几次,更别说开了。

      陈松平目光刚落到汤佑如身上,而后又放弃了,他们在磨《沉江》,汤佑如一天要摔几十个五百四十度的僵身儿,更别说整出摔打下来,大晚上再开车出门,怕是他得去局子里或者医院领人,故而陈松平穿了风衣,朝屋内落了句话出,“你先吃饭。”

       “早点给我学会开车。”

       他发动车子,示意程皓贤坐上副座,送他那剩下的几单外卖,青年演员抱着外卖盒子,不敢发出一个音节,夜晚的订单原本就比白天挣得多,陈松平那一单贵,故而配送费也高一些,他要是知道那是老师点的,怎么着也不敢贪那多的几块钱,手快抢了这个单子。

         他走了一遍程皓贤送外卖的路,这个时候路上已然没几个人,昏暗的灯光也渗着些寒意,程皓贤进小区去送外卖,似是因为是老式单元楼没有电梯,他回到座上时还有些喘,可下一单又即将超时,陈松平心中怒意更甚,这楼上楼一句翻出两个花儿洞箫之音的嗓子,不该用于深夜跟别人低声下气打电话告知外卖的到来,更不该因在寒风里骑电动车灌了冷风,影响了音域日后后悔也来不及。

        程皓贤将手中这几单送完,只得跟陈松平一道回了他家,他站在陈松平家门口,被放进院内和兰草花圃格格不入的电动车跟他一样自惭形秽。

       程皓贤紧张不安,他拘谨站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你那外套帽子都脱了。”陈松平当然觉得那某团配送的衣服碍眼,先没好气喝了一句,程皓贤只得照做,他里面是先前院里发的polo衫,陈松平都不记得团里还发过这么一件衣服,上面的老黄忠洗旧了,他更是认不出来。

        “要不先吃点饭?”汤佑如当然清楚师兄要发作时的样子,只得开口缓和气氛,“您不也说想喝这家的粥了。”

      陈松平当然没理汤佑如多的这句嘴,依旧站在门口逼问了程皓贤。

      “很缺钱?”

      是倒也不是,程皓贤的基础工资是一千七百七十五块,这在平都和最低工资没什么区别,所幸团里提供食宿,他能将这些钱都省下来寄给家里,只是到底还是太少了,青年演员又不可能有其他走穴捞外快的机会,还不是得想办法找兼职补贴家用,他不敢骗老师,老实交代了,“送外卖挣得多...晚上送几个小时,一天能赚一百多块,我家里还有些外债,我...我没有耽误练功,最近没有演出,我就,我就....”

        热爱饱不了腹,传承也糊不了口。

        程皓贤如今演出津贴可以到一千块一场,可没有演出不也是白搭?国京院团是角儿为中心的院团,陈松平他们站在山巅,哪里能理解这些青年演员的苦衷——他们是赶上了好时候,八部范本刚淡出舞台,陈松平毕业时带着一身文武好戏,在娱乐活动匮乏的时代,站上艺术种类单调的舞台上,自是容易走红,在二十世纪末就拿着大哥大,开着平A牌子大奔的陈松平,又哪里会注意到在这个不出“新角儿”时代下青年演员的窘迫。

        程皓贤今晚的外卖盒,似是将“传承”的体面扯破,要他不得不正视青年演员的这些问题。怕是要成为下次例会要和其他同僚一道考虑商议的事情,许又是有的忙了,陈松平心底微叹一声。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该收拾面前不知分寸的学生。

        “哪有你这样的!哪有国家二级演员给别人送外卖的?”他气不过,指节敲了两下桌子。

      “..老师...我还不是二级...”程皓贤小声提醒。

       “...今年就评!”

       27岁便是一级演员的汤佑如,听着师兄被噎住说出来的那句“今年评”,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挨了眼刀后很知趣地端着自己的饭找了借口上楼去了。

       “你想要演出费急着用钱为什么不和我说?”陈松平当然有不少门路,手缝儿里随便漏给青年演员一点那也是笔可观的收入,只是程皓贤不敢打扰老师罢了,他素来觉得陈松平有些疏远,又怎敢提这样的要求。程皓贤虽未明说,但陈松平看他的表情便已猜到大半,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用眼神示意了学生跟他进练功房。

         这是程皓贤第一次进陈家,进陈家的排练场。

         “小贤,我是不是没有打过你。”程皓贤被陈松平这一句话问得愣住,如果说陈松平有时来气儿踹他,用扇面或马鞭敲他不算的话,那好像他确实是没有挨过老师的打,他只能低低应一声。

          “趴那儿去。”陈松平抬了下巴示意放在练功房一侧的条凳,走向另一侧从把子堆里捡出顺手的家伙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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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故意卡拍,还是觉得该把这些事儿交代清楚。

传承不能糊口。

写到这些现实和真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青年演员尤其是地方院团青年演员的窘迫超乎我们的想象,大家都很不容易呐。

程哥唱老生,日后还有唱主角儿的机会,换到武生武旦跟头虫,有几个能唱主角的?一场几十个跟斗,翻出来一身伤病和二百块钱演出津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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