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桑园会（2）
顾盈盈大年初一贴《青石山》，这是平京别出心裁，没和往常一样在大年初一贴《龙凤呈祥》或《红鬃烈马》一类的大戏，而是安排了武戏折子戏专场，毕竟那些大戏观众或许早就看烦了，还不如打出手的场面，老少皆宜。
按照惯例，宋宸光是该陪着家人去看戏的，他也确实和每年一样，在顾盈盈第一场戏时陪家里人坐在茶座里，等着顾盈盈的狐妖上场。
他没想到宋继卿竟这么会做戏，遇到熟人还能用一贯温和的口吻，面不改色称谢谢捧他爱人的场。宋宸光只想熬过初一，之后他能以有演出为借口，重新住回他一个人的家里。顾盈盈是一贯的“美媚脆锐”，宋宸光心思却不在母亲身上，只装模作样地于该叫好的地方鼓了掌。
九尾妖狐下山勾引少年郎，道士捉妖未果，延请吕天师，搬兵关王庙，关帝派关平周仓捉妖，擒斩一毕方得收场。
《青石山》本是武旦的戏，可捉妖赖于关圣显灵，故而有“关王庙”一折，宋宸光原本百无聊赖发呆看着戏，直到关公那一句唢呐二黄的导板出现，唢呐二黄原本就极适合渲染盛大场面，待大幕拉开，关公庙陈在舞台上，关平周仓侍立两侧，木雕泥塑一般，关圣高坐椅上，带着一副威严气度。
宋宸光惊奇于关公的威严神圣，又猛地想起来，汤佑如没跟他说过半句老爷戏，分明安其华也是能贴老爷的人，不说学显圣的戏，华容道什么的总行吧。
故而宋宸光再度于团内演出“担任重要角色”时，和汤佑如提出了这个疑问。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学老爷戏啊。”
汤佑如差点被杯中水呛到，这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故而他皱了皱眉头，严肃了语气，“你才什么年纪，这事儿想都不该想，莫说是你，就是我也还不能贴老爷戏。”
别人又不是没有二三十岁贴老爷戏，宋宸光不甘心要回嘴，汤佑如早已太熟悉他的脾性，只好无奈再度解释了一句，“安老不让年纪轻轻动这出戏。”
这才说服了一点宋宸光，虽然遗憾，却也乖乖“哦”了一声，却又被汤佑如提点。
“这几天功别落下，过完元宵你们青年演员就该业务考核了。”
他不知道是不自信还是好奇，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考核不过怎么办？”
“有编制的转岗，没合同的自愿离职，至于如果是你，”汤佑如手中扇柄拍上他的脑袋，“不可能不过。”
这算是信任他吗？还是因为知道宋家少爷绝不可能被剧团开除，宋宸光到底还是没能恢复所有自信，再度不确定地开口，“那...我要真没演好呢？”
他听到汤佑如似乎是笑了一声，“那就过来挨打。”
有了汤佑如关于业务考核的通知，宋宸光在跑龙套之余仍备了几出戏，就跟所有猜考试重点的学生一样，他觉得汤佑如会点他《别母乱箭》，他预感很强烈，哪里不会考哪里。
他想起汤佑如那一句考核不过的会转岗，又觉得残忍起来，为什么演出培训中心这个部门还会负责对不适应舞台工作的演艺人员进行转岗培训，这对一个京剧演员来说，该是多残忍。他突然决定，正式上班之后，去那所谓的培训中心看看。
张雪晴今年年节只有一场做主演的戏，余下的时间都在培训中心挂牌带课，她最近是很惊奇的，她接了一个据说刚回国不久的学生，按说应该是一时兴起的爱好者，可留了联系方式上来便要她说《文姬归汉》，点名要学那一段“胡笳十八拍”，说实在话的，她自己也只是学过但没演过，是真真不敢乱说，程派本身又人丁稀少，时稚秋也不可能给票友讲戏，故而她那爱好者学生虽是遗憾，也只能重新点了《朱痕迹》，要学全本，好在朱痕迹她是会的，也便说定了上课时间。
当然她还是纳闷，什么时候票友都这么卷了，居然要学《朱痕迹》。
她见到的是个体态略丰的妙龄女子，笑容极具亲和力，怎么看都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富家小姐，张雪晴客气问了“杨小姐好”，惯例问过有无基础，杨小姐似乎是没听明白，又好像是装傻，没明着回答她那问题。
“对，我自己先学了下南梆子那段，您先听听。”
能来国京院培训中心学戏的爱好者，不管唱得怎么样，一定是不差钱的，故而张雪晴也没得罪这位对有无基础避而不谈的杨小姐，依照她的要求找来伴奏带，任她自己唱。
听了几个字张雪晴便睁大了眼睛，这明显是有过师法的人，虽然听得出来缺功气息不稳，可字调甚至腔都没有问题，要是所有学生都这样，那这钱也太好赚了吧，张雪晴忍住心中的激动，顺着这位爱好者的要求将戏说下去。
一堂课到时之后，杨小姐也收拾了东西，张雪晴到底好奇，她试探性地问了，“您之前是在国外读书吗？是在当地票社活动吗？”
那位杨小姐依旧没回她的问题，学了一句不大像的梅腔，“家在华阴弘农郡，自幼儿薄命入空门。”而后便出门了。
莫名其妙，张雪晴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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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在你发展的欣欣向荣时突然搅乱生活的x
忍不住又迫害了下小四，答谢是下章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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