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民歌。

宝好,我坏。

柴桑关(3)

林希言是在被周鸣岐发问后才下意识摸上脸颊,竟然已是泪流满面,他…哭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周鸣岐示范的《夜奔》,头一次觉得昆腔的词也这样易懂,他听懂了,且听进去了,虽是不明白具体典故,大意他是懂的,他如今不就是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的林冲吗?

 

“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您的夜奔特别好,不像别人一样使牛劲,跳来跳去不知道在干什么,您的这种演法我知道,叫武戏文唱,就算不追求技巧,情绪也特别到位。”他说罢甚至还抹了一把眼泪,“我之前觉得,我基功不好,学武生肯定很难出来,但是现在看,好像也是可以做到的…”

 

…骂得真脏。

红着鼻头的戏校学生表情真诚,周鸣岐在怀疑他是不是变着法阴阳自己没卖力气和这是林希言的真情实感间再三摇摆,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

 

“你还知道武戏文唱?”

 

“嗯…武功课老师就老这么说,电视上也看见过老师们这么说。”林希言再次吸了吸鼻子,算是调整好了情绪,没再像刚才一样涕泗横流。

 

岔开了方才会让周鸣岐尴尬的问题,他摆了摆手,面不改色说着给自己找补的冠冕堂皇的言语,“别看他是昆腔,其实也很多不同的路子,只奔着火爆炫技去的,那是下乡的梆子。”

 

林希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抠了抠脑袋,“其实…我还不知道有多少路子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录像…网上没找到您的。”

 

能在小红点的严防死守下找到他只贴过一两次的戏就怪了,周鸣岐半点不惊讶,“我回头发给你。”

 

林希言悟性不差,可基础实在…周鸣岐看这个这个把防护的垫子砸起一层灰的“疑似”扫堂旋子,险些难以保持表情管理。好在自诩教学方法科学的周鸣岐能够笑着鼓励林希言再来,首先解决身段技术问题。他自认为心态良好,当然,几次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情,好在与跟头作斗争的林希言并未看到。

 

直到走廊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周鸣岐才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比一直技巧走不对的林希言还要如释重负,他从拿着充样子的教案撕下一角写上自己的微信号码,“下次上课记得带手机,回去加我,我发给你。”

 

林希言抹了把汗水,那句“学校不让”还是哽在喉头,只点头鞠躬就要告辞,直到临出门时,周鸣岐却是再度叫住了他,“林希言。”

 

“啊?”他莫名其妙回头,顺着周鸣岐的指头看见了自己脚上崭新的快靴,那是他为了学夜奔才新买的,就和腰间那条灰色大带一样。

 

“上课穿练功鞋就行了,这,浪费鞋。”

 

是他没有想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的词句,林希言似懂非懂,又点了点头。

 

他的录像最终还是没有看成,按照周鸣岐给的纸条加上的微信,那个顶着鲨鱼头套的蓝猫头像通过的很快,而后回复也很快,“我试了,太大了发不过来,我再想办法,你有电脑没?”

 

没听说过谁觉得一个中学生该有电脑,林希言思量再三,“平板行吗?”

 

很明显不行,因为周鸣岐问他周末能不能出学校,甩过来一个地址,“来我家看吧。”而后似乎是觉得让一个在校中专生乱跑出了意外他负不起责,周鸣岐找补了一句,“我周五给大学部上完课过来一趟,到时候我来接你。”

 

拜访老师家,林希言不算陌生,戏校总是有些惜才的老师,尤其是老先生们,他也曾是老先生家里的常客,只是对去周鸣岐家,他竟还是有些期待。

 

既开了车,那必不会是没几步路的戏校家属院,便是他一路都在偷偷想象周鸣岐家会是什么样的?难道自个儿要大晚上夜奔昆山,去那戏曲史书里的的拍曲社故居,或者是旧租界里清客云集的曲师寓所?不过都不是,周鸣岐的车进了一处新建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一梯一户,电梯直通到27楼。

 

厢门打开,对上的是一幅过分艺术的抽象画,通铺的灰色大理石地砖让林希言觉得有几分冷意,开门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精心设计过得空空荡荡,每一处都蕴藏着现代科技和创意,和他所去过的,老先生家里的布局大相径庭,一只蓝猫从内屋蹿出来,看了眼周鸣岐又未予理睬,懒洋洋地跳上沙发。

 

周鸣岐招呼他随意坐,自动感应的鞋柜在他们进屋时已倾斜下来,林希言在周鸣岐的示意下拿了双干净拖鞋,又在跟进客厅时被周鸣岐扔了瓶气泡水,才从冰箱拿出来,冷气凝在了玻璃壁上。

 

他没看到家里有练功的把子,也没有别人家里见过的摆放着精致盔头戏服的橱柜,说什么供奉明皇祖师,更是天方夜谭。

 

周鸣岐让他自己调投影的角度连上u盘,又在厨房里翻找。“你饿吗,我中午炖了红酒牛肉,要不要吃?”

 

是了,这连电梯间都精致装潢的家的主人可能是热爱生活的青年才俊,也有可能是留学归来的精英海归,但绝不像一个曾经声名鹊起的京剧演员,现在的戏校京剧表演系的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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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起来已经和京剧没有什么关系的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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